此间军事,金柱关、芜湖及水师各营,已有九分稳固可靠;金陵沅叔一军,已有七分可靠;宁国鲍、张各军,尚不过五分可靠。此次风波之险,迥异寻常。余忧惧太过,似有怔忡之象,每日无论有信与无信,寸心常若皇皇无主。前此专虑金陵沅、季大营或有疏失,近日金陵已稳,而忧皇战栗之象不为少减,自是老年心血亏损之症。欲尔再来营中省视,父子团聚一次。一则或可少解怔忡病症,二则尔之学问亦可稍进。或今冬起行,或明年正月起行,禀明尔母及澄叔行之。尔在此住数月归去,再令鸿儿来此一行。
寅皆先生明年定在大夫第教书,鸿儿随之受业。金二外甥有志向学,尔可带之来营,馀详日记中。此谕。
同治元年十月十四日
字谕纪泽:
十月初十日接尔信与澄叔九月廿日县城发信,具悉五宅平安。希庵病亦渐好,至以为慰。
此间军事,金陵日就平稳,不久当可解围,沅叔另有二信,余不赘告。鲍军日内甚为危急,贼于湾沚渡过河西,梗塞霆营粮路。霆军当士卒大病之后,布置散漫,众心颇怨,深以为虑。鲍若不支,则张凯章困于宁国郡城之内,亦极可危。如天之福,宁国亦如金陵之转危为安,则大幸也。
尔从事小学、《说文》,行之不倦,极慰极慰。小学凡三大宗:言字形者,以《说文》为宗。古书惟大、小徐二本,至本朝而段氏特开生面,而钱玷、王筠、桂馥之作亦可参观。言训诂者,以《尔雅》为宗。古书惟郭注、刑疏,至本朝而邵二云之《尔雅正义》、王怀祖之《广雅疏证》、郝兰皋之《尔雅义疏》,皆称不朽之作。言音韵者,以《唐韵》为宗。古书惟《广韵》《集韵》,至本朝而顾氏《音学五书》乃为不刊之典,而江慎修、戴东原、段茂堂、王怀祖、孔巽轩、江晋三诸作,亦可参观。尔欲于小学钻研古义,则三宗如顾、江、段、邵、郝、王六家之书,均不可不涉猎而探讨之。
余近日心绪极乱,心血极亏。其慌忙无措之象,有似咸丰八年春在家之时,而忧灼过之,甚思尔兄弟来此一见。不知尔何日可来营省视?仰观天时,默察人事,此贼竟无能平之理。但求全局不遽决裂,余能速死,而不为万世所痛骂,则幸矣。
同治元年十月二十四日
字谕纪泽、纪鸿:
日内未接家信,想五宅平安。
此间军事,金陵于初五日解围,营中一切平安,惟满叔有病未愈。目下危急之处有三:一系宁国鲍、张两军粮路已断,外无援兵;一系旌德朱品隆一军被贼围扑,粮米亦缺;一系九洑洲之贼窜过北岸,恐李世忠不能抵御。大约此三处者断难幸全。余两月以来,十分忧灼,牙疼殊甚,心绪之恶,甚于八年春在家、十年春在祁门之状。尔明年新正来此,父子一叙,或可少纾忧郁。
尔近日走路身体略觉厚重否?说话略迟钝否?鸿儿近学作试帖诗否?袁氏婿近常在家否?尔若来此,或带袁婿与金二外甥同来亦好。
同治元年十一月初四日
字谕纪泽:
廿九接尔十月十八在长沙所发之信,十一月初一又接尔初九日一禀,并与左镜和唱酬诗及澄叔之信,具悉一切。